莎士比亚的文字游戏

莎士比亚的文字游戏

英语不断变化的结构使作家们在表达自己的想法时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没有一位作家比莎士比亚更好地利用了这种自由。他乐于随心所欲地把名词当动词、副词、名词性实词甚至形容词。他经常用别人从未尝试过的方式，他甚至把副词当做形容词来用，比如《亨利四世》中的that bastardly rogue（那个杂种恶棍），那个时候能这样用肯定让人觉得非常新鲜，当然我们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还创造了语法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组，比如breathing one's last（咽下最后一口气）或者backing a horse（骑在马背上）等。

从来没有一个语种的作家能像莎士比亚那样充分灵活地使用语言。仅他自己创造的词汇就高达2000个左右，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不仅如此，他还创造了数不清的表达方式。在创造性地使用语言方面，无人能出其右。我们来看看他发明的一些词组：one fell swoop（一拳重击）、in my mind's eye（在我的想象中）、more in sorrow than in anger（忧而不怒）、to be in a pickle（在困境中）、bag and baggage（彻底的）、vanish into thin air（不知去哪）、budge an inch（让步）等。

他具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能在一个句子中放进两个活灵活现的词组。比如《哈姆雷特》中就有一句：“Though I am native here and to the manner born, it is a custom more honored in the breach than the observance.”（虽然我是本地人，从小就很习惯当地的风俗，但是破坏这些风俗似乎比遵守它们更体面。）他甚至能够将各种隐喻巧妙地融合到一起，游刃有余地抒发其意，就像他曾写道：“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要么拿起武器，面对各种困难。）

有时候一想到如果不是莎士比亚两位忠实的追随者：演员约翰·亨明（John Hemming）和亨利·康德尔（Henry Condell），费尽千辛万苦地在他死后第7年出版他的作品集，即1623年出版的、著名的《第一对开本》（First Folio），那么莎士比亚的16部戏剧也许将无缘与我们见面，这简直可以让人吓出一身冷汗。遗憾的是他的两部作品《卡登尼欧》（Cardenio）和《爱得其所》（Love's Labour's Won）已经散失，与我们缘悭一面了。

莎士比亚的手稿一篇都没有留存下来，乔叟的也是，我们无法确知现在所看到的作品集和原作有几分相似。亨明和康德尔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有关莎士比亚的资料：印刷商的手稿、演员的提词本，甚至其他演员对莎士比亚的回忆。但是从其他作家作品的遭遇我们可以猜到，他们手头的剧本已经经历了很大的变动。

当时印制莎士比亚作品的一位印刷商叫理查德·菲尔德（Richard Field）。从现存的手稿中我们得知，菲尔德印制诗人约翰·哈林顿（John Harrington）的作品时，就改动了上千处拼写和短语。莎士比亚的作品可能也无法幸免，特别是，莎士比亚本人似乎对死后的作品境遇也并不关心，这一点真不可思议。据我们所知，他从来都懒得去保留自己写下的任何一首诗或者一出戏，所以有人据此认为这些作品并非出自他手。

莎士比亚之后，英语有了更多微妙的变化，其中一个就是动词进行时的出现。当我们说What are you reading时，莎士比亚可能只会说What do you read。如果让他说出I am going、I was going、I have been going或I will（or shall）be going之间的区别，肯定会遇到不小的麻烦。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进行时的被动语态，比如The house is being built这个句子。当然，这些并不会难倒他，因为他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即使是在最鼎盛的时期，英语在很多方面仍被认为是一种次等语言。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和培根的《新工具论》（Novum Organum）都是以拉丁语刊行的。托马斯·摩尔爵士（Sir Thomas More）的《乌托邦》（Utopia）也是以拉丁语写成。威廉·哈维（William Harvey）用拉丁语完成了他的关于血液循环的论文（写于1616年，莎士比亚逝世的那一年）。爱德华·吉本（Edward Gibbon）先以法语完成了自己的史论，然后再翻译成英语。正如鲍和凯布尔指出的：“用英语来进行学术研究或创作只能是试试而已。”

不仅如此，在莎士比亚时代，英语还没有征服不列颠诸岛。它只是在英格兰和苏格兰低地使用，还没有进入威尔士、爱尔兰、苏格兰高地及其他小岛，多年之后英语才完成这一征服。但是就在20世纪，英国选出了一位母语非英语的首相，即母语为威尔士语的大卫·劳合·乔治（David Llyod George）。1582年，学者理查德·马卡斯特（Richard Mulcaster）就曾闷闷不乐地写道：“英语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语言，只在我们这个小岛上流传，还根本没有流传到其他地方。”

他绝对没有料到，不到10年，英语将被带到美洲新大陆。在那里，它将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