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混合了几段历史

英语混合了几段历史

西米恩·波特（Simeon Potter）在他的传世之作《我们的语言》（Our Language）中毫不夸张地写道：“知识之光在诺森布里亚比欧洲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加耀眼。”如果不是因为阿尔昆，我们将无从探寻英国古老的历史。肯尼思·克拉克（Kenneth Clark）在《文明》（Civilization）中曾经写道：“人们很少意识到，只有三四本拉丁语作家的珍本手稿现存于世，我们对于古代文献的了解都必须归功于从查理曼大帝时期开始的收集和誊抄。”

但是，这种文化上的兴盛才刚刚开始，英格兰和还处于萌芽时期的英语就再次受到冲击，这次是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和丹麦的维京（北欧）侵入者。这些人在血缘和语言上和盎格鲁-撒克逊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际上，虽然他们关系密切，几乎可以听懂对方的语言，但这种语言的互通并没有让惨遭掠夺的僧侣、农夫和妇女好过一点。对英格兰的攻击是维京人（历史上也叫做古代挪威人或者丹麦人）大规模、无组织的神秘扩张活动的一部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些原本温和、安静的北欧人突然就变得又好斗又爱冒险。就在这200年间，他们几乎遍布世界各地：俄罗斯、冰岛、英格兰、法国、爱尔兰、格陵兰岛，甚至北美。起初在英格兰，他们的行为只是打砸抢式的掠夺，绝大部分是在东海岸。著名的林迪斯芳修道院（Lindisfarne）就是在公元793年被洗劫一空，附近的贾罗修道院（比德曾经在这里修行）也在第二年陷落了。

接下来，这种抢掠却神秘地终止了。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不列颠各岛又恢复了平静，但就像人们常说的，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沿海地区的居民惶惶不可终日。

公元850年，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变成了现实，350艘重型海盗船驶向泰晤士河，一系列领土争夺战就此爆发。这些战争持续多年，参战双方就像两个摔跤手在英国国土上角力，形势对双方来说都是时好时坏。公元878年，英格兰出乎意料地赢得了战争，双方签订条约建立丹麦区（Danelaw），即在伦敦和切斯特城之间划出一条线，英国人统治南部，丹麦人占据北部。直到今天，这条界线还有语言学上的重要意义，即将英语划分为北方英语和南方英语。

丹麦人对于英格兰北部的影响可谓深远。他们建立的定居点规模之众，从英国北部1400多个斯堪的纳维亚语起源的地名中可见端倪。有很长一段时间，当地一些人讲古英语，而就在另一座山头，也许就有一群人讲的是古挪威语。

有时候这种现象会持续很多年。在苏格兰最北端的设得兰群岛（Shetland Islands），那里的人几个世纪以来讲的都是一种叫做诺恩语（Norn）的挪威方言，这种情况直到17世纪才有所改变，今天当地还保留了其中的1500个单词，但在英国的大部分地区，这两种语言以一种随意、和平的方式融合到了一起。

许多斯堪的纳维亚词语进入英语词汇中，如果没有这些词汇，英语肯定会变得异常贫乏。有时候它们甚至代替了古英语中的词汇，但通常的情况是两者会并存，这就是英语中既有craft也有skill，既有wish也有want，既有raise也有rear，以及更多这类同义词的原因。有时候，有些词起源相同，发音却渐渐变得不同，比如shriek和screech、no和nay、ditch和dike；有时候，有些词变化得更大，有了新的含义，比如scatter和shatter、skirt和shirt、whole和hale、bathe和bask、stick和stitch、hack和hatch、wake和watch、break和breach等。

但是最重要的是，英语还借鉴了斯堪的纳维亚语的语法形式，比如they、them和their就来自斯堪的纳维亚语。这种形式上的借鉴非常少见，也许是高级语言中仅有的例子，同时也体现了英语使用者惊人的适应性。

英语遭受的最后一次语言大灾难是1066年诺曼人的入侵。诺曼人是200年前定居在法国北部的维京人。和之前居住在这里的凯尔特不列颠人一样，他们将这个地方按照自己的名字命名为诺曼底（Normandy），但和凯尔特人不同的是，他们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开始接受法国人的生活方式和语言。所以，除了几个地名之外，没有一个人在诺曼底使用诺尔斯语。

要知道英语中仅来自诺尔斯语的词汇就高达10000个，这种情况的确不可思议。诺曼人所讲的法语，并非是法国宫廷里盛行的法语，而是一种乡下方言。它与标准法语的区别在诺曼人征服英格兰之后更加显著，以至于历史学家们在谈到这种语言时并没有把它叫法语，而称呼它为盎格鲁-诺曼语（Anglo-Norman，现已消亡）。接下来我就会讲到，这段历史对于成就今天的英语起到的重大作用，它使英语得以流传至今。

接下来的300年间，没有一个英格兰国王说英语。直到1399年，亨利四世继位之后，英格兰才出现一位母语是英语的国王。诺曼人征服英格兰之后，英格兰的伯爵和主教们一个个被诺曼人取代（当然并非是一夕之间）。讲法语的工匠、设计师、厨师、学者和书写员也被带到了不列颠，不过普通英格兰人的生活却没有多大变化。

国王说着一口外语，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这在历史上已经有了先例。克努特大帝（Canute）[1]说的就是丹麦语，即使是倒数第二位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国王，忏悔者爱德华（Edward the Confessor）[2]，其母语也是法语。在18世纪，英格兰还欣然迎来一位日耳曼国王乔治一世（George I），他一句英语也不会说，在位13年中也没有学会他所统治国家的语言。老百姓们既不指望国王能跟他们说一样的语言，也没指望国王能过跟他们一样的日子。

诺曼人的社会分成两个等级：讲法语的贵族阶层和讲英语的农民阶层。所以诺曼人在语言上的影响主要集中在宫廷、政府、时装和奢侈生活方式上。与此同时，英格兰的农民们还是用英语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这种语言的断层可以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低贱的行当使用的都是盎格鲁-撒克逊语（baker面包师傅、miller磨坊主、shoemaker鞋匠），而技术工种的名字则来自法语（mason石匠、painter油漆匠、tailor裁缝）。同时，被饲养的动物都用英语来命名（sheep绵羊、cow奶牛、ox公牛），等它们被煮熟端上餐桌，又换上了法语名字（beef牛肉、mutton羊肉、veal小牛肉、bacon熏肉）[3]。